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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第2 / 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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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条芭蕉林掩映的小路上,麻脸满公担着一挑青草,撵着两头大黄牛,哼着花灯调子悠闲地走来。看到木瓜显得非常兴奋,黎黑沧桑的脸庞荡漾着一圈圈笑纹,那些隐藏在褶皱里的麻子点点便开始闪亮登场。

“三娃,哪歇分配啊?”

“唔。”木瓜鼻腔里滑出的声音,算是不冷不热敷衍了事地作了回应。

回头看看他慢慢远去的背影,木瓜心里嘀咕着:十麻九精怪。

他的脸上不甚平整光滑,大大小小、坑坑洼洼的麻子点点星罗棋布,就像星星点灯一样多姿多彩地闪烁。平辈都叫他麻哥,小辈们更是麻叔麻公地喊个不停。这样叫,一为表示亲热,二为突出特征。但语气里面却有些意味深长的意思:他家里总是穷兮兮的,经常戴顶破帽子,满口大黄牙,一脸麻点点,他麻哥算是个什么东西。或许是世俗眼光和习惯势力的影响,在内心深处,木瓜对他也是非常排斥的,加上以为自己是中专生,更是不屑与他打什么招呼降低自己的身份,所以擦肩而过时也总是视而不见爱理不理的。不过,麻哥的花灯调子唱得好,言行举止滑稽可笑,在劳作之余也能给人们增添些许欢乐。虽说人们有些瞧不起他,但离了他仿佛少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他上街去,三步并着两步地小跑,确切地说是落荒而逃,仿佛有人拿着枪正在抓捕他似的。

如果站在麻湾山顶放眼望去,连绵不断的山峦就像大海的碧潮推推搡搡向天边涌去……如果朝下望去,苍茫起伏的群山围拢来像一个摇篮,小村就像一个婴儿安静地卧在里面,那东西对峙的尖尖岩和睡狮山像两条温暖的手臂紧紧地抱着小村。

尖岩岩又称印把山,它突兀雄浑直插云霄,上小下大,方方正正,酷似一枚矗立在天地之间的印章。巍巍大山为章,广袤绿野为画,构成了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靠西边的山,形若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的睡狮。在蓝天白云之下,那柔和的山势缓缓地舒展着湛蓝的色彩和安详的线条,那隆起的骨骼,饱满的肌肉,弯曲的粗腿,沉睡的姿态,显得威风凛凛。

那年,一个远道而来的风水先生在小村转悠了半天,郑重其事地说,这里的地势是“万马归巢”,那印把山就是拴马桩,纵有多少人才,都被牢牢拴住蜷缩在小村里,根本不可能驰骋四方,更不可能掌上印把子。那睡狮山虽为风水宝地,却在昏沉大睡,也没有美好前景的预兆。他的话,让纯朴的村民一阵心凉一种沉默。事实就这样残酷地摆在面前,无论是印把山还是睡狮山,都注定这是一方永远沉寂的土地。

事隔五年后,小村的树林高中毕业考起了大学,木瓜从初中升入了农校,这条爆炸性的新闻让村民们喜不自禁,这些都预示着一个良好的开端,雄辩地证明了“万马归巢”的说法纯属鬼话。老人们咬牙切齿地骂那个风水先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放他妈的狗屁麻脸满公更是挥着拳头说再遇上那个狗日的非把他砸成肉酱不可

回到家,木瓜看着父亲正蹲在院子里,看着几挑烤烟发呆,显得心急如焚一筹莫展的样子。原来今年家里做了三亩烤烟,当前正是烘烤的关键季节,烟叶都摘回来了,就等着上炕烘烤了,不料昨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雨,那座黄泥巴筑成的炕房便稀里糊涂说垮就垮了。这炕房好比大年三十晚上的菜板呢,所以今天联系了好多家都没成。眼下架起螃蟹要火烧,没了炕房,那些烤烟就会烂掉,你说他能不急吗?

第二天清晨,麻脸满公却找上门来了。

“听说炕房垮了,和我打伙炕烟算了。”

“这几多不好得,把你的烟挤到起了,还是算了。”木瓜听得出,父亲的语言里满含感激受宠若惊却有些不很坚决推辞的成份。

木瓜知道,在那统招统分的计划经济年代,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就会彻底地告别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过上敲钟就吃饭盖章就拿钱的日子,考上中专可是人生的分水岭。据说,那年农校还招了一些不包分配的学生,木瓜的父亲搞不清楚他是统招统分的还是不包分配的,送他到校后首先并没去报到,而是心急火燎地直接去了教务科和学生科打听他的归属问题。照他的话说,如果是不包分配的,那么就带着木瓜立即回家,省得花那些冤枉钱,还省得耽搁家里的活路。

毫不夸张地说,那些年,作为初中生能够考取中专那绝对是佼佼者,当时那所学校几百考生也仅他一人。诚然,谁不希望读高中升大学成为天之骄子,然后顺理成章地赢在起跑线上拥有一个好的前途,可是木瓜不能这样,因为贫困的家庭不能无休止地延续他的学业,贫困的家庭需要他尽快工作为家里分忧解难。因此,在填报志愿时,他总是找那些招生人数较多的学校,以希望命中的机率大一些。于是便被农校录取了。然后度过了四年波澜不惊的中专生活,现在在等待分配。

在等待分配的日子里,主要是在家里帮助干农活,俗称劳动改造,或者叫上岗实习。很显然,农校的学生就要干农活,熟悉农活,冠冕堂皇地讲,就是要把理论与实践有机结合,这似乎也是天经地义的。才回来几天,父亲便催促木瓜去县城找舅舅想点办法,分配到理想的单位,这可是当前压倒一切的中心任务。父亲说:“你舅舅在县城工作多年,人缘广活动能力强,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分配的问题找他准没错。”

于是,他便提着那块腊肉,兴致勃勃地上了趟县城。

回到小村已是黄昏时分,淡紫色的炊烟在瓦屋上悠悠飘荡,砍柴的望牛的干农活的三三两两踏着暮色回家,牛们羊们高高低低叫唤的声音像一首美妙的交响乐,夕阳淡黄的余辉穿过睡狮山,温柔地铺在印把山上,小村显得那样的温馨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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